儒、墨、道三家对言默关系的不同态度
真正的善言者并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之人,而应知道沉默,善于处理言论与沉默的关系。
唐君毅曾论述中国思想中的言与默,并提出和分析了言与默的三种基本形态:先秦墨家为尚言者,道家为偏尚默者,儒家兼重言默,未尝陷于一偏。他指出,中国思想中,特别提出默之名,作为言行之枢纽,源于孔子。孔子“默而识之”,“予欲无言”,“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可以说,知道言外有默,言外有无言,始于孔子。《易传》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又言“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行之有出处,言之有默语,依时而定”。这就是孔子为什么被称为“圣之时者的原因。”《中庸》言“邦有道,其言足以兴;邦无道,其默足以容”。可见孔子于言默之际最能执其两端而用中,未尝陷于一偏,因此可以说是中国思想中言默思想的最高典范。后来《荀子·非十二子》也说:“言而当,智也;默而当,亦智也。故知默,犹知言也。”就是说,善言者应善于处理言默关系,才能更好地实现人我心意的沟通。
孔子之后的墨子,则迫切行道以救天下,是知进而不知退。墨子之行,有出五处,认为言足以起行,故上说下教,而尚辩论,因而有言而无默。墨家之谈辩,并非只表己意,亦意在说服人,而且必说服人而后已,所以必有理由,必立故,本以知成推论。墨子之言,乃皆头尾成体段,可为人清晰把握。先秦重说辩之风,可谓开自墨子。相比起来说,孔子只就义理之当然说话,很少有辩论、
道家之老庄,与孔墨不同,皆处士之流,不是志在用世,期望成为“圣之清”者,所以宁退而不屑进,宁默而寡言。其默也,非必待时而动,而是凭借默以寄情妙道之体证,而其言,乃指点其默中之体证,所体证者超于言意之外。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行不言之教”,“善者不变,辩者不善”,“大辩若讷”;庄子“辩也者,有不见也”,“熟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道家以不言为教,以言教人证无言之境,是以言泯言。
唐君毅在《中国哲学原论·导论篇》总结道:“先秦墨家为尚言者,道家为偏尚默者,儒家盖得其中。此即为三种基本形态。后之汉儒尚注疏论说之言,魏晋清谈则兼重默识言外之意。六朝隋唐之诸言佛教教理者尚言,禅宗则扫言以归默。宋明儒之自得与道,赖默识心通,而又称心而谈,以告学者,是最得孔子之意。清儒则以言释言成训诂,以知圣人制作之意,而讳言默识。是皆不出儒墨道三基本形态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