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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是人类的童年,西方文学的源头和萌芽是希腊神话,以宙斯为首的众神都聚集在奥林匹斯山。中国远古也有许多神仙,比如盘古、女娲、伏羲、三皇五帝之类,中国也有一座神山,那就是昆仑山。如果把两边的神仙们相互比一比,会发现许多有趣的不同,也许这就是东西方文化巨大差异的最初起点。不过要事先声明一下,我这里所说的“东方神仙”特指中国古代神话中的人物,是土生土长的中国文化,不包括外来文化、外来宗教、外来的“洋神仙”。
比如佛教中的如来、观音等等,虽然现在的中国老百姓几乎已经把他们看做“自家人”,比“盘古、女娲、伏羲”等真正的中国神还要熟悉喜爱,但究其根源,佛教显然是外来宗教,如来、观音之类,即使在中国古代也算“西天”人物,故而均不算在我的“东方神仙”里。只有拿中国本土的原生文化来比较,才能真正找到“东西方文化巨大差异的最初起点”。该亚——希腊神话中第一位神,产生于混沌中的大地母亲,是众神的先祖,她跟自己的儿子共同生出众神。她相当于中国神话中的哪一位呢?我看起码相当于三位,盘古、女娲、伏羲。
盘古也生于混沌之中,但他比该亚多了些功能,开天辟地,生出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但没有生出人类。也许它有点儿像西方的上帝,说:“要有光!”,光就来了,天就亮了。女娲是女的,这点跟该亚有点儿像。她除了补天之外,还造出了动物和人类,可算人类祖先。但她不是像该亚那样通过交配生子,而是用泥造人,无性繁殖。伏羲也被描绘成人类祖先,不过他是跟他妹妹女娲一道通过交配繁殖出人类的,这一点跟该亚有点儿像。这里的女娲又变成有性繁殖了,成了“孩儿他妈”了。伏羲女娲的兄妹婚似乎更像西方的亚当和夏娃,但夏娃是亚当的肋条变出来的,相当于现代的“克隆技术”,男人肋条莫名其妙地克隆出一位女人。希腊神话只有一位初始神,而中国神话却起码有三位。这是因为希腊太小,只是一个部落群,一个民族,而中国太大,文化起源很多,每个起源都有一位初始神。宙斯——众神之神,他不是初始神,起码是第三代神王,他掌管天空,威力无限,而且特别多情,到处播撒爱种,拥有众多儿女。在中国神话中似乎还没有一位相应的神,勉强对照,大致相当于玉皇大帝,但玉皇并非出自中国远古神话,而是建立了道教之后才出现的。玉皇只是个空洞的概念符号,既没多少本事,更没什么性格,只是现实中那些位尊权重的草包帝王的影子。没看见玉皇有老婆,但玉皇的女儿比如七仙女却一大堆,不知怎么来的?
在中国历史中,我看只有黄帝可与宙斯相比,黄帝是传说人物,也许真有其人。传说黄帝有上百子女(比玉皇大帝还能生!),成为华夏民族的祖先,他统治宇宙,管理众神,与众神住在昆仑山,相当于奥林匹斯山。海神波塞冬,宙斯的兄弟,又是地震之神,手持三叉戟,性格暴烈。大致相当于中国的龙王,也性格暴烈。不过龙王不只一位,每片海域,每条江河,都有各自的龙王,什么东海龙王、泾河龙王等等,似乎互不统属,全部都归玉皇大帝管辖,相当于省地级干部。不过龙王们不管地震。
波塞冬只管海,没听说还管江河,可能希腊主要跟海洋打交道,而中国是大陆文明,主要跟江河打交道。龙王除了管江河湖海,还管刮风下雨。巧的是,龙王也有三叉戟,不过是交给部下巡海夜叉用的,他老人家只管坐在龙宫里发号施令,动嘴不动手,不比波塞冬要亲临前线那样辛苦。冥神哈得斯,也是宙斯的兄弟。相当于中国的阎王爷。哈得斯也和阎王一样,不直接管司法,阎王手下自有判官、牛头马面等中层干部,和小鬼之类的职工,而哈得斯则把司法交给复仇三女神去管。从这儿可以看出希腊是小城邦,直接民主,直接执政,各管一摊,没有中国那样的层层叠叠的行政机构,中国到底是大国,神话中也得有各级“有关部门”。
天后赫拉,是宙斯的妹妹兼妻子(也是一个兄妹婚,人类早期可能就这么乱来过),是婚姻和妇女的保护神。中国神话中很难找到相应的神,勉强相当于伏羲的妹妹兼妻子的女娲,但这位“中国妻妹”没任何地位和权力,保护不了什么婚姻和妇女。雅典娜,雅典城的保护神,宙斯的女儿,智慧女神,她是希腊人最尊敬的女神。她给希腊人传授了纺织、造船、造车、冶金,发明了犁和耙,驯服了牛和羊,因此又是农业和园艺的保护神,她还是战争之神,法律和秩序的保护神。她始终未婚,所以是个处女神。
像这样集许多功能为一身的神,在中国只有黄帝勉强可比,传说黄帝具有极高的智慧,算得上中国的智慧神。
黄帝与夫人螺祖一道发明养蚕纺织,他还发明指南车,造船,造车,发明医术(黄帝内经),精通音律和算术。他还战胜了蚩尤和炎帝,算得上战争之神。他被奉为中华民族的始祖。 与中国不同的是,希腊人把如此多样的智慧全都给了一位女神而非男神,这在中国绝对不能想象。阿佛洛狄忒(在罗马神话中被称为维纳斯),宙斯的私生女,爱神,美神,是最漂亮最放荡的女神。这样的神在中国绝对没有,中国也有女神,比如女娲、螺祖、妈祖等等,都没什么爱情故事。
只有嫦娥跟爱情有点儿关系,但她是为了自己升天而背弃了对丈夫的爱情,被罚空守月宫,寂寞冷清,遇到猪八戒的调戏还好像受了侮辱似的,怒告玉皇,她可以说是一个没有爱情的冷美人。在中国,放荡女性只会被鄙视,甚至“骑木驴”,入地狱,不可能尊为神。如果仔细想想,恐怕只有宋玉《高唐赋》中的“巫山神女”有点儿那意思,因这篇赋,“巫山云雨”被当做男女幽会的比喻。但神女也只与楚怀王有过幽会,并非“博爱”的放荡女神。丘比特,阿佛洛狄忒的儿子,掌管爱情,用金箭射人,则滋生爱情,用铅箭射人,则断绝爱情。被爱矢射中的人,会因爱情发疯,爱得死去活来。
这种能种植爱情的神在中国绝对没有,中国只有月下老人为男女牵线搭桥,但须男女双方自己有意,他只等于红娘罢了。阿波罗,太阳神,他是宙斯的儿子,每天驾着太阳车从空中经过。他也是光明之神,文艺的保护神。他还是音乐和诗歌之神,医药之神,预言之神,航海的保护神。他又是一位神箭手,被称为“银弓之神”。中国神话中似乎没有人格化的太阳神,太阳中最多有只三足金鸟,其实是指太阳中的黑子,并非太阳本身。
跟太阳有关的神倒有两位,一是逐日的夸父,因日晒干渴而死。另一位是大英雄后羿,巧得很,他也是神箭手,但他是太阳的敌人,射下多余的九颗太阳。至于医药之神在中国倒有一位,就是日尝百草的神农氏。看起来欧洲因地处寒带,对太阳极有好感,而中国地处温带,而且动不动久旱无雨,这时太阳就热得令人讨厌,必欲除之而后快。到了热带的阿拉伯,太阳更成了恶魔。太阳神阿波罗还有悲惨的单相思故事,恰好中国的后羿也是被嫦娥抛弃的英雄。不同之处在于阿波罗将爱进行到底,而后羿却因爱转恨,试图射死奔月的嫦娥。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给人类的伟大的神,因此而得罪了宙斯,被钉在高加索山岩上,宙斯派神鹰每天啄食他的肝脏。这次中国也有对应的神——燧人氏,而且他发明钻木取火比那位洋神仙盗取天火更符合历史,不过除了发明之外,没有任何有趣的文学故事,太干巴太实在缺乏浪漫。
谬斯,九位司文学和艺术的女神,都是宙斯的女儿,她们分别管理历史、抒情诗、牧歌和喜剧、悲剧、舞蹈、爱情诗、颂歌、史诗、天文。在中国恐怕没有一位专门管理文艺的神,更别说分得这么细,而且还是女神。另外,中国虽然也号称诗的国度,但汉民族是少见的缺乏史诗的民族,这一点很奇怪,而世界包括中国其它各民族大多有自己的史诗,歌颂本民族英雄的业绩。中国的李白虽然号称“诗仙”,其实只是夸他诗写得好,并没有管理权,既非作协主席,亦非诗刊主编。阿瑞斯,战神,宙斯的儿子。中国远古神话中似乎并没有专职的战神,后世普遍将关羽尊为战神,其实他是真实的人,并非神话中的神。关羽最为推崇的并不是他的战功,而是所谓忠义。
狄奥尼索斯,酒神。中国似乎也没有酒神,只有杜康可称为酒圣,即造酒的祖先,是个发明家。而希腊的酒神似乎以喝酒著称,两码事,中国以喝酒闻名的人倒是有几位,比如东晋名士刘伶、嵇康。中国还有几个神可能是希腊神话里面没有的:仓颉,造字之神,据说“仓颉造书而天雨粟,鬼夜哭”,真是惊天动地。中国为什么有造字神?因为汉字太多太复杂,在古人看来似乎不是人力所能创造出来的,非得有鬼斧神功不可。而希腊就那二十几个拼音字母,很简单,用不着麻烦神仙来干这简单活计。而且就这二十几个字母也不是希腊人发明的,是从腓尼基字母演化而来,
有巢氏,造房子的神,也是发明家。希腊人最早是游牧民族雅利安人的一支,不专注于造房子,后来占领了希腊,大概原居民已经有房子,用不着他们来发明。西王母,也叫王母娘娘。希腊神话中女神很多,大多美丽善良,像这种专横的老妖婆却不多。水神共工,火神祝融,这是一对水火不容的神仙。可能中国大地上灾害频仍,而希腊人日子过得滋润,用不着这类灾神。大禹,治水之神,不过极有可能是真实的历史人物。中国文明产生于黄河流域,多有水患,所以需要这样一位神。而希腊国土狭小,河流很短,恐怕没有什么水患,不需要治水。牛郎织女,中国神话中少见的爱情悲剧。希腊神话爱情悲剧当然不少,但都是其它原因造成的,像中国神话中这样由仙女她爹妈横加干涉造成的爱情悲剧似乎还没有,可以看出在西方,从远古开始,爹娘就不怎么干涉儿女的爱情,而中国历史中此类悲剧可是多的很呢。织女到底是谁的女儿?故事里好像是王母娘娘的,电影里又好像是玉皇大帝的,也许玉皇跟王母是老两口?但从古代神话看好像又不是,各管一摊儿。八仙,吕洞宾、铁拐李、何仙姑等,这是神仙中的消遥组合,八人一组,自由自在,跟谁都不挨着。这组全是道教神仙,其实是人间专制压迫之下文人们隐居逃避的缩影。希腊是古代民主社会,用不着逃遁消遥。
我们比较了东西方一些主要的神仙,似乎颇有些领悟。希腊这些神仙完全是想象出来的神话人物,而中国有不少神仙却是历史传说,很可能实有其人,比如黄帝、大禹、后羿,另一些其实就是真实的历史人物,比如关羽。中国神仙大致有两类,一是出自对大自然的恐惧而顶礼膜拜造出来的,比如龙王、阎王、水神、火神、雷公、电母之类,另一类是对发明家的赞美,比如黄帝、大禹、仓颉、燧人氏、有巢氏、神农氏等。而希腊神仙似乎只是出自口头文学创作,虽然自然神、发明家的因子也有,但不是主要的,主要出自对人类本身品格的极端化想象,比如极伟岸、极勇敢、极高尚、极阴险、极残暴、极狂热的爱情,等等。或者说,希腊神话的文学性、故事性、戏剧性更强些,这大概与神话出自史诗有关,而中国尤其是汉民族缺乏史诗,所以神话传说很零散、只言片语。希腊神话人物基本是一个整体,一个家族,相互都有关系,而中国神话人物却有多个来源,比较庞杂。这说明希腊文明只是这个小民族比较单一的文化渊源,而中华文明属于多源文明,中华民族为多个民族,仅汉族的来源也非常庞杂。希腊的神仙男女都有不少,而且女神的重要性丝毫不逊于男神,甚至对人类来说,女神似乎更亲密更可爱一些。而中国的神仙绝大多数都是男性,女神极少,而且毫无地位。只有一个王母娘娘权力似乎比较大,但一点儿都不可爱,简直就是人间那些蛮横霸道的老太婆。这说明从远古开始,西方文明中男女就远比中国平等,由此造成东西文化绝大的不同。希腊神仙非常比较浪漫,除了雅典娜,人人都有旺盛的情欲,都有热烈的爱情故事,所以在西方文化中,爱情非常重要,甚至到了比生命还要紧的地步。而中国文化中,几乎看不到什么爱情,大多数男神别说情人,连老婆的影子都看不到,全是些无欲无爱的神。仅有的几个女神,除了织女有爱情悲剧外,女娲、嫦娥都没有爱情可言,这在西方人看来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原因造成东西方文化在情欲方面如此大的差别?如果把原因归为封建理教,那么神话传说大都起源于远古原始社会,封建理教还没产生,所以这个解释难以成立。那么是不是东西方在人种上生理上确实有差别?希腊神仙大多是裸体,半裸体,而中国神仙却包裹得严严实实。这大概也跟上面所说的情欲差别有关系,或者希腊人从远古就崇拜人体美,裸体美,古代奥运会竞赛就是裸体,而中国人从来没有这类观念。
希腊神仙所管辖的范围除了爱情之外,更偏重于文学、艺术、音乐、哲学之类形而上的方面,而中国神仙则更偏重于实用,很多都是发明家,政治家、工程师,几乎没有管文艺管哲学的。虽然中国自古以来也有很发达的文学艺术,但地位比较低,即使在唐宋诗词最发达的时代,纯粹的诗人也没什么地位,那些伟大诗人在社会上混得都很悲惨。总之,对比东西方神话,可以看出,从文化的源头就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西方文化比我们更开朗,更浪漫,更热烈,更自由,男女之间更平等,文学艺术哲学的地位更高,少有官气,所以也更具民主的基础。而中国神话相比之下则具有更明显的尊卑有序的等级制,男尊女卑要厉害得多,这些都是中国文化的基础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