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业:评价电子烟的危害不仅要看单一物质的毒性

来源：南方都市报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研究员孙承业将在今年的全国人大会议上提出建议，建议保护青少年远离电子烟，加快引入行业标准。

孙承业作为一名研究中毒问题的疾病控制专家，在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表示，评价电子烟的危害不仅要看单一物质的毒性，青少年也不应承担电子烟的健康风险。建议国家市场监督管理局执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要求，禁止向未成年人销售电子烟。

孙承业，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疾控中心研究员。

谈谈电子烟的危害

评价电子烟不仅要看单一物质的毒性

南都：你今年的提案建议禁止向未成年人销售电子烟。中国青少年吸电子烟越来越普遍吗？

孙承业：我国电子烟产业发展较晚，但我国已成为电子烟生产大国。中国青少年使用电子烟的现象越来越普遍。2014年，中国疾控中心发布的《中国青少年烟草调查报告》显示，45.0%的初中生听说过电子烟，1.2%的初中生在过去30天里使用过电子烟。2019年，这一比例达到2.7%。

南都：你觉得电子烟的危害怎么样？

孙承业：我的专业背景是研究中毒。要理解为什么要严格管理电子烟，首先要了解电子烟的危害。

新冠肺炎疫情应该让大家意识到人体呼吸系统其实很脆弱。洗手可以防止外界物质通过皮肤进入人体，餐前洗手也可以防止有毒物质通过消化道进入人体。除了这两种方式，另一种方式是通过呼吸道。

事实上，人体呼吸道的面积非常大。肺泡和呼吸道的总面积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如果它扩展了几十平方米；然而，人体对肺泡的保护实际上只有一层细胞。进入呼吸道的物质很容易通过这层细胞进入我们的身体。此外，在这种方式下，人体对物质的吸收最快、最完整。这是人本身的脆弱性。

南都：电子烟本身对人体有毒吗？

孙承业：在评价电子烟时，不仅要看单一物质的毒性。有人说电子烟危害不大，会辩称电子烟的成分无非是丙二醇和丙三醇的调和剂，除了香料和尼古丁，毒性不高。……但我们忽略了电子烟物质的生产过程。电子烟是上述物质加热后产生的气雾，吸入人体。如果只有一种物质，我们有很好的方法来评估它的毒性；但如果有多种物质共存和加热，我们很难评估它可能产生什么混合物，它的活性变化，以及它进入人体后会产生什么效果。

我们对药物的评价，无论是口服药物还是雾化吸入药物，基本上都是对单一成分的评价。电子烟不能与某些食品评价进行比较。当各种物质混合在一起时，评价应该更加谨慎，特别是当电子烟用于青少年时。

目前，市场上流通的电子烟有几种：加热不燃烧、雾化烟等，口味超过15000种，添加了什么，添加了多少，产生了什么，没有标准，包括生产过程，加热电池的安全没有规定，制造商各自管理。

南都:你关注电子烟的危害。为什么要突出青少年？

孙承业：从呼吸道进入人体后，电子烟的气雾不仅影响呼吸道，还影响神经系统。在未成年人的发育过程中，神经系统最容易受到伤害。几年前，有一天我从机场乘出租车。车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问司机是什么味道。他说，这是电子烟的味道。他还向我炫耀，“好闻吧？”他说是在商场买的电子烟，烟油种类很多，可以自己调出喜欢的味道。

在我看来，电子烟的烟体和雾化器相当于一个小化工厂。即使我们已经知道电子烟的主要成分，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发明和创造，并添加东西。“化工厂”内产出是什么？我们不知道有健康风险。对于成年人，我不建议吸电子烟，但考虑到青少年的脆弱性，健康风险会更高。

南都：电子烟不会上瘾吗？

孙承业：根据目前的研究，传统卷烟的危害非常明显——中国和国际研究都证实，对电子烟有兴趣的人比不吸烟的人更有可能转向吸传统烟草。因此，如果我们不严格管理电子烟，未成年人吸收电子烟并产生身心依赖，他们就更容易吸收传统烟草。这相当于无形中扩大了吸烟者的队伍。对国家控烟行动也不利。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了你为什么要禁止未成年人吸电子烟。

谈电子烟管控

目前，不保法禁止向青少年销售电子烟太容易购买，应详细说明规则

南都:未成年人保护法已经明确在你看来，目前的管理是否缺乏更详细的规则来禁止未成年人吸电子烟？

孙承业：《未成年人保护法》刚刚修订，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比成年人更严格。这是我们的优势和法律保障。《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其他监护人不得允许或煽动未成年人吸烟（包括电子烟，下同）；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烟，任何人不得在学校、幼儿园和其他未成年人集中活动的公共场所吸烟。

有法可依，要细化规则，让法律落地。需要同时从需求侧和供给侧进行监管，比如电子烟的包装、销售和广告。

事实上，世界上有先例。我国周边国家(如新加坡)和部分地区(如澳门特别行政区)对未成年人接触电子烟的控制非常严格。

南都：具体来说，未成年人远离电子烟的国际措施是什么？

孙承业：欧盟是世界上最古老、最成熟的电子烟市场。2014年，欧盟烟草产品指令Tobacco Product Directive（TPD）生效，规范和监督烟草和烟草相关产品（如电子烟）的制造、销售、展示等环节。出口到欧盟市场的电子烟产品必须符合要求TPD要求，否则将被禁止、罚没或退回。

目前欧盟大部分成员国都是基于欧盟的TPD实施电子烟监管。由于行业规范的早期推出，美国电子烟青少年在欧洲国家没有混乱。事实上，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在后期起草和发布电子烟相关法律法规时，也参考TPD的内容。

根据美国疾控中心的数据，的数据，从2017年到2019年，美国高中生使用电子烟的比例从11.7%增加到27.5%一倍多。在出台一系列限制政策后，2020年高中生使用率下降到19.6%。

根据TPD要求制造商提交成分毒理学报告并说明制造工艺；电子烟中尼古丁浓度不得超过20mg/mL，封闭产品烟油容量不得超过2mL，注油产品填充容器容量不超过100mL；产品包装必须有防止儿童接触的标志，并标明健康警告；禁止在各种媒体上做广告。

哪个部门管理电子烟？

建议市场监场监督管理总局不得移交烟草专卖局

南都：关于哪个部门管理电子烟存在争议。烟草行业的专家不同意，烟草专卖局管理电子烟。你觉得怎么样？

孙承业：在我看来，电子烟是一种不同于传统卷烟的产品，如果复制卷烟管理模式，也不利于电子烟管理。

控烟在中国并不顺利。过去，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履约小组组长在工信部，烟草专卖局也由工信部管理。就像球员和裁判是一个家庭，不利于控烟。若将电子烟的管理权限交给国家烟草专卖局，则相当于将电子烟作为烟草的替代品。我认为电子烟的管理需要明确建立一套协调机制。首先，电子烟最大的问题是购买非常方便，这涉及到市场监管的责任。同时，学校教育也很重要。所以，从这两个方面来看，与烟草专卖局关系不大。我也希望我今年提交的提案能得到国家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回复。

南都：电子烟的国家标准似乎还没有出来？

孙承业：未来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标准，还会涉及到很多问题。在我看来，国家标准不应该是一刀切的。我们应该留出空间加强研究。但目前，儿童不应承担电子烟的潜在风险人禁止接触的态度必须坚定。

劳动异化劳动异化

数字带来的问题可以通过数字来解决

南都：你今年还有其他提案吗？

孙承业：我还有三个建议。一是建议国家重建公共卫生医生制度，培养医防结合的复合型人才；二是提倡“呼吸礼仪”，提高国民健康水平。第三个建议是关注新商业经济中工人的职业健康。

南都：“呼吸礼仪”指什么？

孙承业：在新冠肺炎疫情中，防控技术上只有三个最有效的措施:一是戴口罩；第二，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第三个有效措施是接种疫苗。最后一项措施刚刚启动，在我国疫情防控的前一阶段还没有发挥作用。我们看到的数据是，2020年新冠肺炎以外的其他传染病，如呼吸系统，大幅下降了60%-70%。就连缺血性心脏病也有所下降。我认为成功的经验也在于戴口罩和保持保护距离。此外，公共场所咳嗽、打喷嚏、用纸巾和手臂弯曲；不要在公共场所大声说话（大声说话会增加飞沫量）。所以，我建议，这些“呼吸礼仪”它应该成为我们的风向和习惯，并被固化，这也是提高国民健康素质的一个方面。

南都:你对新业态经济中工人的职业健康有什么建议？

孙承业：今天的问题体现在互联网技术发展对人的异化上。随着摄像头、传感器和定位系统的普及，人们的下落越来越容易量化，企业可能会无限期地挤压人们的潜力；但这种挖掘会影响人们的身心健康和创造力。

新的商业形式将变得越来越普遍，人们可能会被数字控制。此外，如果企业主有意或无意地加剧竞争，一个社会应该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南都:这其实属于职业卫生生的范畴？

孙承业：这也是职业健康的重要组成部分。说到职业健康，我们会想到132种法定职业病。但职业健康涉及到每个人，而且是各个方面。数字带来的问题可能会通过数字来解决。如果评价机制发生变化，管理也可以人性化。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传统的管理模式仍然可以深化，并建立一个新的模式。

南都：与过去的单位相比，健康促进新业态企业是一个新课题。

孙承业：过去，工厂会有工厂卫生中心。社会化后，企业对健康采取的针对性措施并不多。去年，我关注了这个问题，并提出了在企业建立健康小屋的建议。今天的疾病防治体系也缺乏这一环节。每个行业都会有自己的职业健康问题，需要有针对性地促进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