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正名:此“驴”非彼驴。
普通地说,今日说的这个驴,非骡非马非套在辕中成天挨鞭子抽的仰天长嘶者。总之,他不是个工具——我是说,他不是个动物。
这驴,是我一哥们儿。以其脸长,故以驴称之。其长多少?昨晚一滴相思泪,十年未流到腮边。固然,究竟上,也没这么长。
早先,他拒绝担当这一荣誉称呼,但搁不住弟兄们每天这么喊,潜意识里,也就自认了。证据如下:我另一个哥们儿——诨号“耗子”者,某日如厕,进门前,恰逢驴兄弟方才结扎好衣襟往外走,遂情不自禁地嘟嚷一句:“咦?怎么有股驴粪蛋子味啊?”驴听了高声辨别:“我没拉屎——”自此,铁证在人手,他不认可也不可了。
驴,是一个脑瓜特聪慧的人。想当年在某报社,我等只知吭哧吭哧写稿时,他就连续不停搞一些花样出来:以拉告白之名(当时告白费的提成也不菲,弟兄们饮酒吃肉,多靠这收入),先是倒腾毛巾,后是倒腾什么雪莲乌鸡素,再厥后是弄什么壮阳酒。当时厂家已经鬼精,不以现金付出告白费,给驴些产物,叫他卖了后充告白费。他就每天拉着弟兄们替他卖这玩意儿。我就曾被他拉下水,拽了几个弟兄去大会上帮他卖了一上午毛巾,统共收了50多块钱。中中午,我等叫苦喊累,说家人们在大太阳地里费力了这么半天,怎么你也得请一顿。无奈,他只好宴客,花了一二百,大喊亏本。厥后,乌鸡素、壮阳酒也卖不出去,驴就找到社向导说:“要不报社要了吧,权当给职工发福利。”向导从之。以是,有一段时间,报社男女老小大家分得一些壮阳酒。喝过的都批评说,球用也不管!
再厥后,驴本身做起了买卖,听说弄得挺大,开了好几个公司,动不动便是几百万上万万的工程。我们其时还把万元户看成天上的玉轮来瞻仰时,他光做期货买卖就一下子赔了七十万,还轻描淡写地说:“不就七十万嘛,赔了就赔了。”听了这话,我们恨不得一砖把他拍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当时,我们月收入只有百把十块儿。期货这词儿,连听都没听说过。
驴挣了钱后,我们都想揩他点油儿,不停地想叫他请个客,但厥后发觉这太难了。有一天,一哥们看到他正在前面走,便打手机戏弄他:“驴,请我用饭吧?”目睹驴在前面取出手机迈着驴步不紧不慢地回话:“哎呀不巧,我在北京呢。”那哥们笑骂:“你狗日的转头看看!”驴转头一看,面不改色,咧开驴嘴一笑,客,固然照旧不请。
驴最感兴趣的事是挣钱,看到我们一个个满是五千年今后也不会发迹的那种货物,也不肯跟我们玩了。我们请他,他都懒得去。有一次,我请人用饭,打德律风喊他:“驴,请你饮酒吧?”驴说:“我在济南呢。”驴这厮,自从做买卖后就没真话了。这一点,地球人都知道。但地球人还知道的一件事是,驴对和挣钱一样有兴趣的是玉人。他古文根本很厚,诗词歌赋全都来得,曾示我他写给某女的信,词采缱绻,古色古香,大有唐寅之风。
话说那天我请他不来,就叫别人打德律风:“有人请你用饭,好几个玉人在等你呢。”非常钟后,他屁颠屁颠地跑来了。一进门,我们笑骂:“你狗日的不是说在济南吗?”驴毫无惭色:“我适才在济南,如今这不返来了嘛!”
某日,驴不知在哪看到某公司有一叫“×晶”写了首诗歌,他认定是一肌肤晶莹的妙龄女郎,心窃慕之,就跑到向导那边撺掇:某公司有一叫“×晶”的诗歌写得不错,可以调他来当记者。其时报社缺人,正到处包罗记者人才呢,向导便同意了。“×晶”到报社报到时,驴一见,却发觉是个一米八几的黑粗男人……
不外这事儿没有给驴造成心灵创伤。他调出报社后,有一天看到报纸上不停显现一个叫“×冰洁”的记者的名字,他又一厢甘心地认定这是一个不染纤尘的美丽女孩儿,就向报社一哥们私下探询探望“×冰洁”长得美丽不美丽。那哥们正是当年叫驴宴客驴却骗他在北京的那位,就乘势忽悠他:“非常非常美丽!你晚上摆一桌儿,我把tā喊来叫你了解一下。”驴闻言大喜,立马满口允许。那哥们晚上喊了十几个大肚汉,到饭店鸡鸭鱼肉点了一满桌。人一到齐,要开喝时,驴早已坐不住了,问:“×冰洁怎么还不来?”那哥们朝阁下一黑瘦小伙子一指说:“这便是×冰洁!”家人们哄堂大笑,随后即是狼吞虎咽!那天晚上,家人们吃得真解气,真快乐啊!
爱钱,爱玉人,满口瞎话,这些弊端,搁在谁身上都恶劣,但只有搁在驴身上不算。
在家人们看来,这些禀性,是驴与生俱来的,错不在他,跟他的品德也没啥球干系。过一阵子不见,会有许多人想他。由于,驴不是一个小性的人,家人们怎么拿他快乐他都不末路,更紧张的是,他童心未泯,有他在,家人们都有许多乐子。
驴刚从大学结业分到报社时,跟一个诨号球蛋的哥们住一屋。他见那哥们长得高高峻大的,认为是资深记者,就一口一个“老师”地喊人家,每天打开水拖地板,周到得不亦乐乎。可没过几天他就得知,那哥们只比他早来一个星期。闻听此讯,驴骂了一句“妈妈的”就再也不去摸水瓶和笤帚了。两人谁也不扫除,屋子很快脏如猪圈。某日,二人为扫除卫生一事交谪起来,驴自随从小即为摔跤能手,就向那哥们挑衅:“不平?不平下去打斗去,谁败了谁扫地!”那哥们也自侍人高马大,一口同意。二人跑到楼下,拉开架式,揪住就打,驴将那哥们呱唧呱唧两次跌倒,并将对方压到身子底下。那哥们一看摔不外驴,服输降服佩服,两人搂着肩膀说谈笑笑上了楼……此事至今已已往了近三十年,驴还不停提起那日的神勇,以为那是本身至高无上的荣誉。
驴能打爬下一个巨细伙子,却治不住媳妇。他媳妇生得壮实,孔武有力,一个煤气罐右手一提溜放到左肩上,一口吻能扛上五楼。驴常提到本身和妻子打斗的事:“我把她摁到地下,还没来得及打呢,她一扑楞就翻身爬起来,扑腾把我压到身子底下,我咋都起不来。已往儿子小,管不了这事。如今,儿子上完大学了,我们两口儿一打骂,他娘俩把我摁到地下就打,谁人狗日的!”说这话时,驴略无愧色,反而颇有喜色,犹如挨打的是别人似的。
驴刚和妻子爱情时,就跟人家吹,他会五种说话,把他妻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五体投地崇敬他。厥后得知,他说的这五种说话指的是:英语、德语、一般话、濮阳话、鄄城话。把这些话排在一块儿,并以“说话”这么个大词儿名之,是天下说话史上空前未有的分类法,但这种分类法在驴这里,就能说得通。终究,他说的还跟真话沾点边儿——高中时,他学过几天英语,只管如今会说的只剩了一句“I love you”。上大学,学的是德语,只管如今只剩了一句“依希勒波底希”(也是“I love you”的意思)。濮阳话,约莫只会说“你吊咋(zhuǎ)啦”,再说其他的,就拐到他故乡话上去了。一般话,带着浓厚的鄄城味儿,刚学着采访时,在美丽女性眼前还能挣扎着说几句,厥后受了打击,连哪怕几句也不说了。说究竟,他说得最隧道的照旧鄄城话——他故乡便是那边的。
想当年,驴与耗子搭档得天衣无缝。他俩在某些事变的共同上,就像十年前国球手王涛、吕林的双打,默契到了不必要用说话交换的田地。某日,他俩去市肆买工具,看到一女孩格外美丽,两人眼神一对,相互顿时心心相印。驴把墨镜一戴,驴脸一仰,立马成一隧道瞽者。手一伸,耗子接过,牵着驴往女孩那边蹭。走到女孩身边,驴伸手碰碰人家胳膊,摸摸人家头发。女孩刚要震怒,耗子立顿时前致歉:“对不起,瞽者,瞽者!”女孩一看,也就不再追究驴的骚扰之罪。阁下一大婶见状非常怜悯:“你看看,何等好的一个小伙子,倒是个瞎子!”
某日,驴与耗子乘公交车,见前排坐一美丽女孩,两人欲搭讪,又怕得罪,私下一探讨:让其自动转头搭话!两人在后选好话题,朗声侃大山诱之,未几,女孩回顾,浅笑搭言,二人大乐。
又某日,他俩同到一饭馆用饭,吃喝完,两人说:咱不付账了吧。此话一出口,两人佯装对骂,拍桌子摔筷子,继而老拳相向,一个领先夺门而出,另一个提溜了酒瓶子往外撵去。跑到远处,相视大笑。
某年,报社在周边某市设了个记者站,他俩同驻该市。在车站等车时,穷极无聊,两人一探讨:“闲着没事,爽性打斗吧。”二话不说,两人先互骂几句做引子,再扭做一团,你捉住我的头发,我捉住你的头发,相互较力,引来一大群人围观。过一下子,一看车来了,两人立马放手,相互一搂肩膀,谈笑着上车而去,把一帮观众闪在一旁,个个面面相觑,理屈词穷,半天合不上嘴。